张斌璐
昨日的赛事直播里,我好像还没能看到“难民运动员”的运动身影。但他们真真切切地来了,这是事实。
难民运动员在本届奥运会的出现,让全世界侧目。当他们在开幕式上出现之时,确实获得了应得的掌声。在里约现场、在屏幕上,那个小小队伍以“难民”的身份为观众所认知,和其他队伍入场时不同的是,他们并未隶属于某个具体的“国家”,他们是丧失国家身份的人群。
当然,这不妨解读成,在奥运会的旗帜下,人们开始展开对于地球上正在发生的灾难的关注程度。哪怕丧失了国家,遭受灾难的侵袭,运动员依旧坚持自己蓬勃的肉身,展示了精神和勇气的高贵品质。不过,也有必要指出,“灾难”不仅仅是一场盛会的背景,也绝非一场媒体的表演,博取同情的展示。这不是一场在舞台上演出的戏剧,相反,这是活生生的现实。
如何呈现“灾难”,如何关注“灾难”,这似乎是公众媒体的一大悖论。早在上世纪90年代,理论家鲍德里亚就将两伊战争的惨状释读成一场公众媒体事件。我们在电视上、在网络上不断看到各种真实的或者虚构的灾难场景,那些文字和影像日趋逼真,让人们的感官日趋麻木。一个身处香港中档公寓里的白领人士,在闲暇之余打开空调观看奥运会开幕仪式,他在多大程度上能够真切体会到远在非洲索马里所发生的真实灾难?这绝不是媒体影像所足以传达的。
在奥运会召开的同时,有一款游戏正在风靡全球。据说其依靠虚拟现实技术,和现实世界相结合,能够在真实环境中的某个角落找到各种虚拟的人物或者物品。我们看到,随着这类技术越来越先进,“拟像化”已经成为了现代人介入世界的一种不可缺少的方式。你或许没有去过某座城市,但是你依靠大量的信息、图像、视频,你可以对该城市的细节如数家珍。你没有见过某种动物,但是你对该动物的形象了如指掌。在这个“拟像化”的时代,这已经不再令人感到新鲜。试想一下,倘若你戴上了某个设备,可以让你的感官从视觉到听觉,完全身处里约奥运会的现场,你甚至可以触摸到座椅的材质,感受到飞溅的水花,你还能分辨真实和虚假之间的差别吗?换句话说,你还有必要亲临现场吗?虽然我并不知道目前的技术是否可以达到如此高程度的虚拟现实,但是我总觉得距离这一实现并不遥远。
毫无疑问的是,拟像化是便利的,充满诱惑,但与此同时也令人担忧。当我们看到难民运动员出现在运动场上之时,伴随着对其精神和勇气的赞叹,理应更激发起建立于人类生命崇高意义之上的谦卑,然而,在这个“拟像”的环境中,灾难往往被简化,被幻觉化,简而言之,人们很难真切感受到那些运动员所传递出的灾难和自身之间的真正关联。当你关闭影像视频的那一刻,仿佛一切灾难也就化为乌有。
在这里,还是要回到奥运精神本身。奥运会是人类的盛会,并不仅仅属于那些运动员和参与者,它所指向的乃是人类普遍的勇气和命运;同样,难民运动员所传递的灾难,同样是属于人类普遍的灾难,这才是奥运会的真正价值。在我看来,本届奥运会对难民的高度关注固然值得赞赏,但把灾难和生命激情从拟像化的世界里拯救出来,这同样关乎人类的命运。运动员在比赛场上夺得金牌令人兴奋,但保持住生命的蓬勃活力,不要被拟像化的世界所吞噬,这才是难民运动员在那一刻所留给世界的核心问题,和当下的每一个人相关。
(作者为本报专栏作家)
在奥运村,一名难民儿童和志愿者
新华社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