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的毕业典礼请来了以前的校友，海豹突击队军官威廉·麦克雷文，他参与指挥了击毙本·拉登的行动。麦克雷文演讲的题目是特种部队的训练故事对即将步入职场的青年有什么启发。这篇演讲发人深省，影响力将来可能并不亚于当初乔布斯在斯坦福大学毕业典礼上那个“永不知足，我行我素”的著名演讲。

美军在“人的因素”方面的探索，在我看来并非是美国特色，而是被现代战争逼出来的一套方法，值得所有军队借鉴——这些在实战中检验过的做法，已被广泛用于美国普通公司的组织和人员培养。

用极端环境培养人是常用方法。如没完成当天训练指标会被加练两个小时——这种惩罚就是为了把你整垮让你退出，结果那些经常被要求加练而没被整垮的士兵，都变得越来越强。

海豹突击队鼓励底层士兵创新和冒险。有个障碍滑行纪录很长时间无人能破，最后打破纪录的是一个士兵采用了头朝下的冒险下滑姿势。

传统上我们认为美国人喜欢搞个人主义，但海豹突击队非常强调团队合作。在特种训练这样必须一起拼命的残酷条件下，你的肤色、教育程度、家庭背景、社会地位都不重要了，这是最能体现集体主义和人人平等的环境。

事实上，海豹突击队对美式成功学的贡献还包括管理学方面。2015年有本畅销书叫《极端所有权》，两个作者以前都是海豹突击队军官，退役之后成立了一个公司，专门帮商业公司训练团队。这本书讲了很多团队管理之道，深受好评。

练兵先练心、讲团结讲平等、发挥基层士兵的创造性、要求干部以身作则，这些我们并不陌生。但是美军似乎还多走了一步，那就是调动更大的“积极性”，给士兵更多的主动权——而且是逼着士兵学会自己作决定。

美军意识到单凭上级指挥官安排不行，必须由基层士兵根据前线情况临时决定怎么办，才能取得胜利。美军这个思想转变，甚至惊动了哲学家。在2012年出版的《知识的边界》里，普林斯顿大学哲学教授戴维·温伯格专门就此采访了西点军校研究组织和领导方式机构的负责人安东尼·伯吉斯。一问发现不得了，这位负责人除了军事，居然还了解认知科学和教育方面的专业知识。他专门研究现代战争条件下军队的指挥和领导，最关心的是一个作战单位怎么在不可预知的环境中完成任务。

伯吉斯的新思想是，所谓领导力，不是来自作战单位中的某一个人，而是作战单位的一个整体属性。

什么是领导力？领导力就是如果客观条件变了，队伍能不能找到新办法完成任务。领导力就是在完成任务之后能不能主动转换到新的作战目标。

美军把这点推向了极致，士兵不但可以事先提建议，而且在作战过程中也有决策权。

我们可以想想这对公司意味着什么。分权，让第一线人员自主决定怎么办，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对新局面做出迅速反应。这个去中心化，恰恰是现在公司管理学说上最流行的一个趋势，而几乎每一本讲去中心化管理方式的书，都要拿美军做案例。

美国商界向军队学习，因为军队的经验来自战场。公司的管理无非影响到赚不赚钱，军队的管理却直接决定了生死存亡。战争，是最极端的竞争环境，军队必须是最有力量和最有创新精神的队伍。

这样一个结果就是各大公司很喜欢招退伍军官来担任管理职位。资深项目经理这个工作就很适合军人，一个指挥官能把年轻士兵组织起来完成复杂任务，就能带领一个工程师团队把活干好。再比如年薪中位数超过16万美元的首席信息官，负责大公司内部的信息流，也经常让退伍军官做。

万维钢旅美物理学博士，科普作家。

·学而时嘻之·所谓领导力，不是来自作战单位中的某一个人，而是作战单位的一个整体属性

美国商界为何青睐大兵文/万维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