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各自东西
2016-11-24 10:30:00 来源:长江日报

·私人阅读·他毕业于社会学系,长期在一线从事社工工作。毫无疑问,这是姬中宪的一个巨大优势

文/杨庆祥

大概是在2011年,我在《上海文学》上读到一篇短篇小说《四人舞》,其时我正在编选《2011年短篇小说年选》,一个潜在的编选标准是选一部以城市书写为主题的选集,以此彰显并引导并不发达的中国当下城市文学书写。《四人舞》完全符合我的期待,不,它甚至超出了我的期待,从内容到形式,从文字到气息,这部作品有一种内在化的城市文学气质。于是我记住了这个作家:姬中宪。

当时我对《四人舞》写下了简短的评语:姬中宪的《四人舞》通过对“老太、老头、男人、女人”四个高度符号化人物一个晚上的日常活动,刻画了城市生活的隔膜、孤独和无序,一种神经质般的情绪弥漫在作品的人物中,并通过“四重奏”的叙述方式予以释放,渴望的交流最终不可得——“天光大亮,各自东西”。

自此以后,我一直关注着这位我素不相识的作家的写作。毫无疑问,他低调得让人惊讶,我们几乎不能在所谓的圈子里发现他的身影,他可能是完全醉心于自己的写作和生活,以至于无暇将自己暴露在稍微公开的场合。

当然,他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在场,那就是他的作品。他继续以小说的形式来现身,在短短的几年里,写出了一批高质量的作品:中短篇小说《单人舞》《双人舞》《三人舞》《四人舞》《紧急刹车》《红井园的最后一夜》,这些组成了“一二三四舞”系列并结集出版。另外还有稍微早期的作品《阑尾》——这部作品曾经热销并得到过圈内批评家的肯定,以及最近的长篇小说《我不爱你》,等等。

姬中宪的《单人舞》以第三人称“他”为叙述对象,事件的起因在于主角将门钥匙丢在了车里面,而车钥匙又被锁在了家里,于是,他碰到了一个难题:车门和家门,互相锁住了对方的钥匙。这是一个非常戏剧性的设计,我们的主角由此被推入到了一个极端的环境并不得不在这个极端环境中行动。

故事由此沿着两条线索展开:一是回忆的呈现,他困窘的人生历程和并不十分幸福的家庭生活;一是当下的行为,他求助于各色人等试图获得帮助:五金店老板娘、保安、拉面店老板、对面的邻居、智障儿童、想不起电话号码的父母。在故事的展开过程中,他就像一张细细的渔网,将处于不同社会阶层的人都慢慢地拽了进来。“一”变成了“多”,一个人的故事变成了很多人的故事,单一的故事陈述变成了复杂丰富的社会景观的呈现。这正是姬中宪小说最重要的特色之一。

我固执地认为,当下中国社会生活的复杂丰富性,要求小说家有一种社会学家的视野,他必须广阔、深入地接触到生活并准确地呈现在其作品中,这样的小说才有价值。我后来才知道,姬中宪的主要职业身份是社工,他毕业于社会学系,长期在一线从事社工工作。毫无疑问,这是姬中宪的一个巨大优势,他所拥有的社会学的视野使得他的作品更加立体和多重。

姬中宪的小说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城市人的谱系。他们大部分以一种突然的形象出现在小说中,所展示的往往也不过是一段生活的横截面。城市意味着一种现代的迷宫,姬中宪有时也会陷入困惑,在小说《三人舞》中他借叙述者之口曾说:我之所以继续讲下去,纯粹出于对叙述本身完整性的尊重。

不仅要尊重叙述本身的完整性,同时也要尊重日常生活内在的精神性和自足性,并在这种尊重中窥见现代生活的意外和惊异,这或许是一个现代城市小说的典型样本所需要的元素和深度。在这个意义上,姬中宪的写作已经可以构成一份样本分析报告,他需要的不过是所有优秀小说家需要的东西:时间、耐心和一点点好运气。

杨庆祥文学博士,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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