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稿之余，卓玛蹦来一句话：他真的挺有意思，说话跟写作一样。

听得出，阿乙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对我的读者有很高的要求，他们有思想性，不盲从，有自己的审美主张。我每一次的写作都是跟读者的对话。”何其坦率。

“比喻就是无能。”“世界最好的描述是家具、药物说明书。”岂止是傲，简直武断。

“人都是向上的，而不是像水，向下。”这话算是回归了常识。

细想想，无论阿乙怎么说，他有他的对处。他不缺常识感，相反，这是他吸引人的地方。无论他见到的或者构想的故事多离奇，九曲回环过后，终究会回到常识常态。老梗发新花，他很在行。

我特别能理解阿乙的生命状态：体弱多病，脑子里转动着万千想法。他对写字很在意，非常投入。为了文字他燃烧太狠，以至于并不算老的身体竟有了点“老态”。王蒙曾感叹文学的代价是生命，身体条件的局限性和文学境界的无限性之间，矛盾看似无法调和。

此前有读者抱怨，阿乙想象力还有些缺陷，同一个梗反复用，比如“手指间夹烟防睡过头”之类。通过这次采访我们知道，他是在有意克制想象力，尽量追求真实。生活足够震撼人心，如何极致感受并表达，成了他的头等大事。想不好不如不想。他直截了当告诉我们，感受力比想象力重要。

形成这种取向，我猜与他的从警经历有关——讲究事实细节，“让证据说话”，让原色的人事打动读者。淬炼真实所达到的高度，在我看来，阿乙目前是一方翘楚。

“最好的70后作家”“当代文学的希望”……各种高帽正往他头上飞。我相信他的脑子足够清醒。时间还长，结论和标签都不要太匆匆。

文/刘功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