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到了三月末,总有两个名字会被不断提起,一个是海子,一个是张国荣。死亡为他们赋予了一种生命之外的形式,化作了某种纯粹的精神力量,不仅仅是文化符号。
人们有无数个借口选择不自杀,但是自杀不需要借口,这是一个付诸于肉身的直接行动。哪怕事后人们对自杀事件做出怎样的解读,甚至宣读自杀者所留下的遗言,都无法还原他做出自杀选择那一时刻的真实状态。也就是说,你可以猜测他自杀的缘由,但你永远只是猜测,而且多会误读。活着的人不可能真正理解死亡,人本质是孤独的,这是存在主义的格言。
专家告诉我们,若无明显、无可承受的外力重压,自杀的人多有抑郁缠绕。病发时,他们难以忍受生的苦闷、惶恐、甚至起床、穿衣这类极其简单的事,对他们而言都是困难的。所以,心理援助至关重要,因为近半人都有患心理重感冒的可能。这应是这段时间谈论海子、张国荣最有意义的事。
但是除了心理干预、生命驰援,我们还是可以分析一下这两个极端事件背后的文化因由。
人们常将海子卧轨称为“诗人之死”,然而事实上海子不仅仅是诗人,他是法学学生、哲学教师、气功修习者、嗜酒者……在他身上存在各种彼此交织的身份,每一个侧面都有可能和他的死亡相关联,为什么仅仅是诗呢?
据说在海子死亡之时,随身携带了《新旧约全书》、梭罗的《瓦尔登湖》,海雅达尔的《孤筏重洋》和《康拉德小说选》。这一切都足以让人们当成解释生命秘密的线索,但也必定留不下任何结论。海子的诗只是他所留下的精神遗产之一,是他整个生命中若干理想主义的印记。
而张国荣呢?我们看到戏台上虞姬脱下戏服还原成了名角程蝶衣,而程蝶衣卸下戏妆还原成了明星张国荣,但一切并未结束。明星张国荣仍旧需要褪下他的光环,这个真正的、贫瘠的、肉身的张国荣只有在他充分的自己面前才能获得呈现。和海子卧轨一样,一个彻底坦率的自我呈现当然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就一般世俗意义而言,死亡无可回避,那么上述的自杀行为便成为了死亡这一必然事件的预先来临。同时还应重复这句话:无论有何理由,当事人在解脱自己时,把苦痛留给了那些爱他们的人。
当然,无论是哲学还是宗教,奢谈死亡和生命总是过于终极、过于宏大的主题。前几天许巍的新歌《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在网络上引起嘲弄,人们在抗拒无聊的心灵鸡汤的同时,也展现了试图对生命意义的认真追索。耶鲁大学的哲学公开课《死亡》拥有极高的点击率,便是一个明证。用一句俗话来说,活总得活个明白。
张斌璐文学博士,目前从事文化和文学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