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前，文学史家赵景深撰文《汤显祖与莎士比亚》，提到汤显祖和莎士比亚的相同点：二人同在戏曲界占有极高的地位，创作内容都善于取材他人著作，都不守戏剧创作的清规戒律，剧作最能哀怨动人。

之后几十年，戏曲研究泰斗徐朔方多次把汤显祖与莎士比亚相提并论，他指出，汤显祖和莎士比亚两人所秉承的戏剧创作传统及环境很不同，汤显祖生活的明朝社会，比起莎士比亚的伊丽莎白时代而言，要封闭落后得多，汤显祖塑造出杜丽娘这种敢于追求自身幸福的人物，更是难能可贵。

钱钟书也深入谈过两人的异同。他说莎士比亚等人的很多作品，属于典型的悲剧，有一种崇高的悲情在内，他的男主人公在面临两难选择时可以说，“把一切都夺走吧，对这个世界我毫不关心!”在江山与美人之间，他可以坚决选择后者。而中国严肃戏曲更适合称之为浪漫戏剧，大量中国古代戏曲在悲凉的氛围中结束，但作品的悲剧色彩和西方迥然不同。在汤显祖等人的作品中，诗性正义总会得到体现，悲哀与幽默场景有规律地交替出现，“有如五花腌肉的红白相间”。钱钟书甚至认为，中国的曲作家更适合归类为诗人，曲作也更近似诗作。

今天，我们反观东西方这两个毫无交集的戏剧大师，完全可以说，汤显祖和莎士比亚是美美不同，各美其美，都为世人提供了极致的审美体验。

中国经典文化正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和欣赏。白先勇等人将《牡丹亭》青春化、现代化的努力，也有助于让汤显祖走进更广阔天地。从目前世界范围看，莎士比亚所辐射的国家和地区多一些，对人的影响要大一些，这是由近现代史的演变格局所决定的。但这个格局，以及由此派生的审美体系，不会一成不变。

文/刘功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