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面向现实写作（节选）

——评周李立的《小马的右手》

蔡家园

《小马的右手》是一部烙印着周李立“标签”的短篇。小说的叙事时间只有几个小时，通过人物的对话和意识流，浓缩了一对姐弟的大半生经历。

主人公冯静水是一个生活在匮乏中、丧失了自我的女人。作家无意去探究其性格生成的逻辑及社会因素，而是象征性地直接给出了她的人生设定。她有点类似于“空心人”，更像先锋小说中常读到的“后现代境遇中的人物”。小说隐射了其命运悲剧的生成因素——爱的缺失。尽管有诸多心理学理论作为依据，但仅凭这个高度提纯了的因素，作家似乎难以构型出一个具有温度和力量感的人物，只是给了读者一个冰凉的符号。冯静水的弟弟马自强出狱后，似乎以调侃、戏谑的方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但在内心深处，他的愤怒始终指向一直溺爱他的父亲——拒绝回家，并且改变了姓氏，而将情感寄托在一只狗身上。老狗是“爱”的象征，真的具有拯救的力量吗？“父亲”这个人物着墨不多，给人的印象是自私、冷漠，“装了一辈子”。他是导致冯静水、马自强人生虚无的根源，更像“原罪”的化身。这个“父亲”其实并不是儿女们的父亲，他只是一个被作家赋予意义、强大而抽象的对立物。

小说充满丰富的意象。除了“右手”，还有护士裙、机械钟、老狗等。这些意象增强了文本张力，深化着小说意蕴。

尽管这篇小说展现了一位年轻作家截取生活断面的概括力、对细节的捕捉能力以及娴熟的叙事技巧和语言能力，但我觉得它并非周李立最好的作品，更不应成为一种写作方向。

每一代作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也应拥有自己透视时代、切入人生的独特方式，何必心无旁骛、自我限定地步先行者的后尘呢？在这样一个全球化浪潮汹涌而来、社会急剧转型的时代，我们面对的不仅有抽象的人生困境和终极意义，更是时刻遭遇着来自现实生活的强烈冲击，精神迷失、物欲泛滥、环境恶化……难道这一切密切关涉我们生存和心灵的重要问题都可以视而不见吗？

作为一个有追求的写作者，难道不应该彻底“打开”自己，勇敢走向现实，去发现并创造新的时代美学吗？那种远离大地的不及物写作因为能够天马行空施展想象力、穷极智力展现叙事才华，并且可以掩盖作家沉醉于“小我”及“内心”、无从把握庞大、复杂而微妙的现实、无力深入细致追问的短板，仍然被许多年轻作家奉为圭臬。事实早就证明，这样的写作很难具有恒久的、打动人的生命力。

我想说的是，周李立完全有能力摆脱当前文学中流行的肤浅、恶俗的游戏趣味，找到更独特的属于自己的言说方式，从而在同代作家中脱颖而出。

（节选自《凝视“存在之困”时，我们还忽略了什么》一文，原载《长江丛刊》2015年第5期。题目为编者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