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明蕾

最近播出的大型反腐专题纪录片《永远在路上》，披露了十八大以来落马高官的腐败众相及其忏悔，虽然一些内容早就见诸文字，但影像化的展示还是给人以新鲜感。

意想不到的新鲜感，是某些贪官面对媒体，对自己犯罪经历及自我悔过时的言谈举止。如果不知所谈内容，你会以为画面上那个神闲气定、侃侃而谈的人仍旧身居高位。是啊，为官数十年，那作派、气势早就入骨三分，即便在这样的时刻，也难免不合时宜地显露出来，正所谓习惯成自然。

为官有为官的样子，各行各业也都有自己特定的行为举止。这特定的行止来自于职业伦理的内在规定，并通过长期的养之有素，最后达致“习惯成自然”的下意识。所以无论司职何种行当，养成好习惯至关重要，因为只有如此，才最有可能保证低成本的社会正常运转。

养成好习惯说来容易做时难。谁都明白生活习惯对寿命的决定性影响。没有人不愿长寿，但即便香烟盒上写明“吸烟有害健康”，仍挡不住瘾君子们日复一日的吞云吐雾。谁都清楚晚间少食有利健康，夜幕中的大快朵颐者却依然比比皆是。说明好习惯的养成非一日之功，而一旦“坯子坏了”，改过自新更是难上加难。

若习惯仅仅关乎个人健康，结果好坏，咎由自取，旁人最多也只能奉上善意的劝导。个人行止一旦与公众利益相联，一己之私则顿时转化为社会之事，断然不可轻忽。这方面，握有公权的为官者行为是最值得关切的样本。

巨贪让公众开了眼。家中搜出两亿多人民币，连验钞机都不堪重负的事实下，我更有兴趣探究这些蛀虫的“处女贪”，或者更贴切地说，是想看清他们突破公私界线时由最初的不太自在到习以为常的全过程。当然，这多半是徒劳。我相信大多官员都不会记得那许多“第一次”，诸如第一次用公车接送孩子上学，第一次用公款请亲戚朋友吃饭，第一次以出国考察的名义周游列国等等。党纪国法已然挡不住世风惯性的侵袭，社会惯性坐大的基础也正是个人“习惯成自然”的总成。

学者研究表明，明末清初的儒生们曾发起过的一场声势浩大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运动，运动认真、严厉而决绝。如明末大儒刘宗周就将自己可能犯过的错分为六类，其中竟包括“微过”（念头未起之前的潜伏过错）和“隐过”（藏而未露的过错），就是说，这些人对自我过错保有无以复加的敏感。士林风气也一时为之大变。

执政党的志向当非儒生所能比。无论是八项规定的出台且严格践行，还是对官员贪腐“不敢、不能、不想”的预期，皆显示上层吏治的决心。“不敢”出于对重典威慑的忌惮，“不能”显示制度安排的优势，“不想”则正是“习惯成自然”的初步形成，也是民众所期望的为官者的正常状态。

（作者为武汉资深媒体人）

之慨当以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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